閱讀，幫孩子成為有格局有視野的人

文學閱讀如何走向深入？科學閱讀怎么開展？通識教育如何開展？4月的南京，春意盎然，在第十五屆中國兒童教育論壇上，來自教育界專家、一線教師、兒童文學作家以及兒童閱讀推廣人一起研討如何走向更深入的閱讀。

文學閱讀拓展孩子的精神世界

張學青“火”了，以一種自己沒有想到的方式。走在路上，會有老師招呼同伴：“看，那個打架的老師。”在群里，有老師戲稱她“打架張”?！拔乙簧t淑形象沒了。”張學青哭笑不得。

張學青是蘇州大學實驗學校副校長、特級教師，“打架老師”的“梗”，源于張學青在第十五屆中國兒童閱讀論壇暨親近母語教育研討會上的現(xiàn)場示范課《打架》。

張學青老師執(zhí)教《打架》

這篇來自臺灣作家凌拂的文學作品《打架》，千字左右，被張學青帶上了論壇，成為一節(jié)文學研討課。在課堂上，張學青引導學生們：老師為什么把兩位打架的學生帶到心理輔導室？老師的做法哪些好，哪些不好？既關注學生提取重要的信息，也重視學生的閱讀能力。課堂設計別出心裁?！敖檀蚣艿睦蠋煛?，從此聲名遠揚。

在說課互動環(huán)節(jié)，有老師提出疑問：《打架》中有很多好詞好句，從常規(guī)的語文課堂而言，我們要不要在課堂上教孩子從學習好詞好句的角度入手？

“語文的字詞積累十分重要。然而，作為一個語文老師，如果語文課堂沒有文學閱讀或者文學閱讀的成分非常稀薄，我可以推測——你的語文課，乃至這位語文老師受到孩子的認可和歡迎的程度，可能不會太高?！睆垖W青說。

兒童閱讀推廣人、廣東省珠海市香洲區(qū)學科帶頭人付雪蓮就聽過傳統(tǒng)意義上的語文課：一位有多年教齡的小學語文教師邀請付雪蓮去聽課。為低年級的孩子們講美國作家艾諾?洛貝爾的知名作品《青蛙和蟾蜍》。教室的大屏幕上顯示了一組帶拼音的詞語，老師帶著孩子們讀有拼音的詞語，然后隱去拼音再讀一遍，孩子們會讀會認之后，老師帶著孩子們看了視頻，區(qū)分青蛙和蟾蜍，帶著孩子們畫青蛙和蟾蜍、做游戲……最后，給孩子們留的作業(yè)是把《青蛙和蟾蜍》文本中的好詞好句摘抄和背誦一下。

“這樣一堂課，看起來似乎既豐富又充實，但其實是教師對經(jīng)典文本的一種‘誤讀’?！备堆┥徴f。

“文學似乎離我們兒童很遠，但又很近。說它很近，它不就在我們每天的語文課里嗎？它不就在丑小鴨那樣的童話故事嗎？它不就在托爾斯泰的《窮人》那樣的小說里嗎？不就在那一首首兒歌、童謠和古詩詞里嗎？”甘肅省蘭州東郊學校特級教師徐世赟說，“說它很遠，它好像又不在很多兒童的課堂里，不在很多老師的教學里。在課堂上的似乎只是一篇篇‘課文’，只是字詞句強拉硬拽，段篇章條分屢析。”

“上一個星期的文學課，平均分能提高幾分呢？好像看不太出來。但是，字詞默寫是不是默得出來？原文是不是背得滾瓜爛熟？是可以測試的。文學具有不可小視的力量，我們可以通過文學作品影響人和改變?nèi)恕Ｍ卣购⒆酉胂蟮目臻g。孩子在真實的世界里被壓抑著生命的本能和難以得到滿足的欲望，在文學世界里可以得到補償，這就是‘替代性滿足’。這種補償既可以使人得到短暫的滿足，也可以使人長久地不滿足。所以，文學閱讀可以開拓孩子的精神世界，提升他的精神追求。文學閱讀還能充分激活、發(fā)展兒童語言上的潛能。文學語言具有珍貴的語文教育價值，優(yōu)質的文學作品不僅是學生學習語言、運用語言的典范；同時，它又能充分地激活、發(fā)展兒童語言上的潛能?！睆垖W青說。

文學對小學生而言真的是高不可攀的嗎？當然不是，母語教育有文學，課堂也可以很文學，教育生活中有多少文學的氣息和光亮，要看老師的教育生活中還有多少詩意，老師的生命心態(tài)里還有沒有天真和爛漫，是不是可以在童話閱讀中教出童話的情趣，在散文的閱讀中教出散文的味道，在詩歌的閱讀中教出詩性的意味，在小說閱讀中教出小說的樣子。

“妹妹問我，詩是什么？我告訴她，詩就是你腦子里想的東西。妹妹笑了，哦，原來詩就是巧克力！”這首名為《詩》的小詩，是江蘇省揚州市邗江區(qū)實驗學校語文老師丁云6歲的學生寫的。作為一名詩人和老師，丁云在日常課堂中會帶孩子們種一點想象，種一點溫暖，種一點浪漫和思考?！白鳛橐幻蠋煟鳛橐幻娙?，我常常抬頭看天，看天空遼闊，低頭看地，看大地深沉。但是我知道我播種過什么，我做過什么，孩子們在心中一定會留下些什么?！倍≡普f。

深圳市教育技術能手、深圳市南山區(qū)名師工作室主持人周美英也把《柳林風聲》的研討課，帶到了學生的面前，用“召喚”的主題，帶領孩子們走到了世界經(jīng)典文學的面前。在整本書的共讀交流中，把孩子帶到文學的經(jīng)典的面前，帶孩子們靠近文學。

周美英老師執(zhí)教《柳林風聲》

特級教師李慶明在演講中說，從文學中能讀出四味：童趣、詩情、史韻、哲理。童趣:天下最好的文章其實是出自于童心的，在閱讀文學作品的時候要去尋找作品中的童趣，本真性和游戲性。詩情，多讓孩子們閱讀飽含了人的至純感情的作品可以豐富他的體驗。史韻，我們?nèi)绻盐膶W和歷史的體驗結合起來的話，把孩子代入到民族發(fā)展的時間河流里去里感受悲歡、苦樂 交融的戲劇性的歷程，將增加孩子生命的厚度。哲理，我們可以對文學中的儒學思想、道家思想、禪宗思想做一些解讀，讓孩子們在閱讀文學作品時，能和一般的閱讀或者只是背誦，有不同的體會。

“在這樣的課堂上，文學除了知識外，更重要的是素養(yǎng)教育，知識可以讓我們看到我們生活的世界，素養(yǎng)才能夠讓我們看到我們看不到的另外一個世界。因此兒童文學的教學不是把作品單純地當成是認知和語文技巧發(fā)展的資源，或是知識和文化傳承的傳遞工具，而是希望透過教學，豐富學生的文學經(jīng)驗，使學生成為一個有感受力的讀者。我們讓孩子走進文學，親近文學，慢慢地讓孩子的目光溫柔起來，生動起來，讓孩子的感受力增強起來，文學的感覺敏銳起來，文學的品位好起來?！毙焓磊S說，“給孩子埋下一顆文學的種子，就會在主動地親近文學的經(jīng)典中被教育了、滋養(yǎng)了，并有了向著美好生長的力量。”

梅子涵教授演講《兒童文學閱讀的十個意義》

“生命的度過，童年的時光都是需要很多的內(nèi)容來陪同的。文學，兒童文學，是很多陪同內(nèi)容中的一個高級的內(nèi)容。”著名兒童文學作家、上海師范大學教授、中國兒童閱讀推廣奠基人梅子涵說，在童年是否有閱讀，童年是否有豐富的文學閱讀，是一個人的童年是否過得比較完美的非常重要的標志。閱讀文學作品可以讓人過得更像人，喚醒一個人明亮的性格與處世態(tài)度，增添人的想象力，給人以昂揚的力量，給人指出精神善意的方向，保持童心，獲得幽默等。梅子涵教授建議，讓廣大兒童親近文學、閱讀文學，最重要的是要引導兒童進行科學的閱讀活動，培養(yǎng)他們的閱讀興趣，并最終使閱讀成為兒童生活中的一種習慣。

科學閱讀激發(fā)孩子探索與發(fā)現(xiàn)

論壇上，南京市芳草園小學副校長耿珊珊給老師們帶來了一段聲音：在芳草園小學，清晨的校園里最迷人的不是語文和音樂老師的聲音，因為他們太常見，所以耿珊珊帶來了是數(shù)學老師的聲音，數(shù)學老師領讀《笠翁對韻》，并和孩子們饒有興趣地研究數(shù)學中的對韻。

這只是芳草園小學實行“全學科、全閱讀”的一個縮影。在學校的本土傳統(tǒng)課程中：數(shù)學課程《能豆豆走天下》帶領孩子們用數(shù)學的思維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數(shù)學學科的觸點是生活，學校以生活為觸點讓孩子們感受到舌尖上的數(shù)學、服飾里的數(shù)學、貨幣中的數(shù)學、投資里的數(shù)學，《小狗錢錢》這樣的閱讀就自然而然地走進了兒童的視野。

在芳草園小學，英語學科以短劇為觸點，觸動孩子閱讀的密碼；音樂學科的觸點是聲音；體育學科的觸點是運動；美術學科的觸點是畫面；科學學科的觸點是實驗。耿珊珊介紹，自主研發(fā)課程的出色，依賴于全學科的閱讀。全學科的閱讀引領是對兒童的支持，是對成長可能性的最大尊重。全學科的閱讀契合人本能的感覺，源自純?nèi)坏南矏郏軌蛞I教師和學生共同走向“出色”的境地，因為它意味著打破壁壘、跨界整合、激活起專業(yè)的力量，創(chuàng)造更多的可能。

在湖南省長沙市芙蓉區(qū)育才學校校長、全國優(yōu)秀教師朱愛朝看來，兒童的文學閱讀，側重于讓兒童感受世界的善與美，發(fā)展兒童的情感。兒童的科學閱讀，則側重于讓兒童感受世界的真，發(fā)展兒童的思維。文學閱讀和科學閱讀雖然各有側重，但每一種類型的閱讀，都要考慮到與兒童身心發(fā)展的一致性，以此來滋養(yǎng)和平衡孩子的生命。適合兒童的科學閱讀，展現(xiàn)的應該是自然科學與詩意美之間的平衡。適合兒童的科學閱讀，不會把兒童當成被動接收器，不會以讓兒童記住了多少“知識”為目的。雖然每一篇文字、每一本書所呈現(xiàn)的也許只是廣袤宇宙的一小部分，但是卻能無限激發(fā)兒童對于探索的興趣，并幫助兒童建立起和宇宙萬物的情誼。

“科學素養(yǎng)包括科學知識、讀寫能力、傳達信息三個方面，我們從這三個方面探索了科學文本的讀寫?！鄙钲谑心仙綄嶒灲逃瘓F南頭小學綜合實踐學科名師工作室主持人鄧玉琳介紹了學校開展科學文本讀寫的實踐研究?？茖W文本通常包括科學教材、科學普及讀物、科學文章、科學童話和科學故事及相關繪本等?？茖W文本是科學思想、科學觀念和科學知識的載體，具有指導學生如何“做”科學、解釋科學現(xiàn)象、科學地組織信息以及挑戰(zhàn)科學的功能。

鄧玉琳介紹，在科學文本“讀”的方面，包括比較式閱讀、求解式閱讀、質疑式閱讀、創(chuàng)作式閱讀?？茖W文本“寫”的方面，是小學生經(jīng)過選題——文獻查閱——實驗、調(diào)查或者走訪——答辯等一系列研究步驟而得出的“問題提出——問題解決——研究過程表述”為形式的應用問題。南頭小學的學生們也根據(jù)自己的生活實踐，提出了諸如：“打哈欠為什么流眼淚”“為什么眼球不怕冷？“魚是怎么從水中吸收氧氣的？”等科學問題，并進行圖書館閱讀和實驗室寫作，設計觀察記錄寫作單、應用調(diào)查表等，最后進行演示?！跋窨茖W家一樣提問、像科學家一樣讀寫、像喬布斯一樣演示?！?鄧玉琳說。

“中國人認為‘格物致知’是中國人的一種科學的表達，科學很重要的是實踐的精神，所以我們在兒童的閱讀當中尤其是科學的閱讀當中特別要重視。大家不要以為科學的閱讀只是去讀那些枯燥的東西，其實科學閱讀更加激發(fā)的是孩子的探索與發(fā)現(xiàn)。在指向一個‘全面發(fā)展的人’，這才是我們最終的目的?！眱和喿x推廣人余耀說。

朱愛朝老師執(zhí)教《時節(jié)之美》

朱愛朝在《時節(jié)之美》的研討課中，以傳統(tǒng)二十四節(jié)氣為經(jīng)，以漢字解讀為緯，從萬物的由來開始，用明白曉暢的語言為孩子講述了二十四節(jié)氣，讓孩子熟悉其中包含的傳統(tǒng)文化、歷史和習俗，了解中國先民的智慧，從中獲得親歷自然的真實生命體驗，得到自然的潤澤，去發(fā)現(xiàn)美，感受美，獲得更多來自大地的生長力量。

朱愛朝說，和所有的閱讀一樣，科學閱讀，也是以人為出發(fā)點，以兒童作為出發(fā)點。對于兒童來說，科學閱讀應該由近而遠，從鄰近的事物開始。兒童需要從整體的背景，從大的圖景去感受科學的奧秘、自然的神奇，感受動物、植物、人類、地球、宇宙彼此息息相關，密不可分?？茖W閱讀讓兒童看到，人類和宇宙之間的關聯(lián)，這些關聯(lián)是何其牢固，又何其脆弱。

兒童需要開放、鮮活的藝術化的學習方式，科學閱讀并不只是記住一些事實，更為重要的是探索的興趣和感受宇宙萬物與人的生命的呼應。兒童需要在科學閱讀中體驗到萬物皆有靈性，我們進化于同一個源頭，我們棲息于同一個地球上，我們受制于同一個自然法則。兒童將把敬畏感帶入科學閱讀中，帶著崇敬和驚訝體會自然的美妙。

“科學閱讀，最終是要激發(fā)兒童對于世界更大的探索的興趣，最終是要讓兒童回到自然當中，領受大自然的智慧，得到大自然的撫慰，并成為大自然的一部分。兒童需要與自然一起呼吸，兒童需要來自于宇宙的能量?！敝鞇鄢f。

通識教育培養(yǎng)孩子大格局大視野

當80歲的錢致榕先生一襲白色長衫出現(xiàn)在論壇上，整個會場沸騰了。錢致榕先生，物理學家，約翰?霍普金斯大學教授，香港科技大學創(chuàng)校副校長，科研教學工作之外，一直探討大學育人之真諦、各地通識教育的得失，推動文理兼通的博雅教育。2015年起，“為了為中國未來50年培養(yǎng)中堅人才”，受聘為中國海洋大學行遠書院院長，推行博雅教育。

錢致榕先生演講：《從大歷史看今天的教育》

論壇上，這位物理學家并沒有講授物理專業(yè)知識，而是借由宇宙大歷史，給大家構建了博雅世界觀，帶領大家從大歷史、大格局、大視野的角度，看今天的教育。在錢致榕看來，知識決定視野，視野決定格局，格局決定未來。怎么拓展孩子的視野和格局？需要從知識做起，我們自己先念書，自己有了知識以后，事情才比較好辦。

錢致榕認為，博雅教育，第一個是要博，知識、視野、胸襟都得廣，以天下為己任，雅，重要的是一個認真的態(tài)度。大學有多大，不是校園有多大，有多少大師，多少科研經(jīng)費，而是說當上課鈴響，教室門關起來，老師和學生之間發(fā)生了什么樣的互動。“知識”重要的不是“知”的那面，而是“識”的那面?！白R”是認識、膽識、見識?！鞍倌陿淙恕保隼蠋?，最重要的是讓學生盡量不需要老師，盡快可以獨立思考。教育的成功，不需要有任何有形的衡量。

馬來西亞兒童文學協(xié)會副會長郭史光弘認為：通識教育是一種人才培養(yǎng)的模式，其目標是培養(yǎng)完整的人，具備獨到眼光、通融實踐、博雅精神和優(yōu)美情感的人。它不僅僅是某一狹窄專業(yè)領域的專精型人才，在通識教育下學生需要綜合、全面地了解人類知識的總體狀況，包括主要知識領域的基本觀點、思維方式和歷史發(fā)展趨勢，學生通過融會貫通的學習模式，形成扎實的專業(yè)基礎以及合適的知識和能力結構，同時認識和了解當代社會的重要課題，發(fā)展全面的人格素質與廣闊的知識視野。

通識教育首先關注的是“人”的培養(yǎng)，其次才是將學生作為一個職業(yè)人來培養(yǎng)。通識中的“通”不是通才的“通”，也就是什么都知道，而是貫通的“通”，即不同學科的知識能夠相互通融，遇到問題能夠從比較開闊的、跨學科的視角進行思考，收集資料與人交流合作，達到不同文化和不同專業(yè)之間的溝通。

錢致榕也建議，我們希望孩子的成長不要停，我們自己就得和孩子一起成長，我們要孩子不說謊，我們就不能說謊，我們要孩子看書，自己就得看書，我們希望孩子博雅，自己就得博雅起來，一定要和孩子一起成長。成長的秘訣就是讀書。“陪著孩子們念書，教他自己念。我的經(jīng)驗是，孩子一旦喜歡念書以后，這一輩子都沒問題，他不會做亂七八糟的事情，并且工作也不需要管，他自己能管得好好的。孩子剛開始做決定可能做錯，沒關系，在人生旅途上摔一兩跤是常態(tài)，摔了以后自己爬起來就叫成長。”錢致榕說。

錢致榕說，今天的學生，未來的職業(yè)生涯將超過50年，并且必須隨社會需要的改變，不斷改行，未來社會需要的是文理兼?zhèn)涞牟┭湃瞬牛核麄円獡碛袕V博的知識，開闊的視野，終生自學的能力，認真求實的態(tài)度，對社會深切的關懷，能夠獨立思考，傳承創(chuàng)新，才能不斷地促進社會更好地發(fā)展。（中國教育新聞網(wǎng)記者 張春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