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偉的《給孩子的古文》一書,編得簡約大氣,特別是篇章的解說,能培育閱讀趣味,引發(fā)學生關注與思考,我看了比較喜歡。與“給孩子”系列的其他書一樣,編者能從自身的經驗出發(fā),用一種比較長遠的眼光,為少年兒童的閱讀積累提出建議。按中國語文教育的觀念,這些古文都屬于“應知應會”的(即使課程標準在變化,學生學力有差異,至少也要做到“應知”),比起時下一些自以為的同類讀物,這個選本并不算難。沒有具體的學習要求,它是供中小學生在課外根據自己的需要閱讀的,而且可以長久地伴隨他們。
我們常常會遇到這樣的疑慮:學這些古文,有沒有用?
依據經驗,我得回答“不知道”。因為如果要告訴他們“有用”,要花很大的力氣;如果根據常識,說“不要管有用沒用”,那就得花更大的力氣,而且吃力不討好。因為你無法跟讀書言利的人談讀書,他們關注的是“眼前”“考分”和“立竿見影”,所以大可不必試圖說服所有的人來讀這些古文。但是,智者永遠擺脫不了這些煩惱,人們仍然頑固地問:“有什么用?”
有個人在黑夜里趕路,忽然有神靈在他的耳邊說“蹲下去,蹲下去,撿一點東西放在袋子里?!边@個人不敢違背神的旨意,撿了一把沙石放進袋子。當他走出谷地后,天亮了,他想起袋子里的砂石,打開袋子,發(fā)現竟然全是鉆石!30多年前,我在課堂上講這個故事,有學生笑說“早知道為什么不裝一麻袋呀”。是啊,所有的糾結就在于很多有趣的學習不可能“早知道”。
這個故事,應當是俄國生理學家巴甫洛夫在論述基礎教育的重要性時說的,他用這個比喻談基礎教育不得不用強制法,只是他這里借用的是神諭,中國古代用的是打板子和罰跪?!皬娭啤碑吘钩鲇凇案『⒆記]法講清道理”,是一種“不得已”,不是理性、科學的教學法;如果能遵循認知規(guī)律,引導學生發(fā)現閱讀的趣味,培育成“熱愛”,才有可能養(yǎng)成習慣,提升閱讀的品質。我想,商偉在編這本《給孩子的古文》時,也許有這方面的考慮吧。
義務教育階段,少年兒童對讀書學習多多少少會有些畏難情緒,偷懶、抵觸甚至對抗,因為孩子無法理解“教育”的意義和價值,而等到成年明白這些時,已經過了生長時節(jié)。幾乎每個成年人都后悔早年讀書太少,因為孩童時不明白悄悄攢積的東西會成為一生的精神財富。如語文教學要學生盡可能多背誦一些古詩文,最單純的道理:這些經典古詩文,要讓人在記憶力最強的童年把它記住,等他們“走出谷地”后,也許比較難了?!按蚓竦鬃印钡臅r期,要能有一些“先放進去”的東西,隨著年齡增長,接觸紛繁雜亂的世界,一些庸俗的東西會以驚人的強勢來擠占精神空間,那時就要看“底子”的寬度和硬度了。
我們來到人世時,這些古文已經被十幾代、幾十代人讀過了,它們被稱為“經典”。經典作品是不同時期語文的最高成就,同時體現了不同時代人文精神的高度,每個人都可以通過閱讀思考獲得這樣的滋養(yǎng),只要他始終有閱讀和思考的意識。
選家選編古文,各有所愛,各有所重,每個人的經驗不同,趣味愛好不同,但選編者有讀者意識,為讀者考慮,引導“怎么讀”,或許更為重要。時下一些閱讀推廣活動仍然有比較強的功利性,動輒與考試升學掛鉤,有的書提出的閱讀要求比較高,有的專家則把古文閱讀渲染得很難,這些都無益于少年兒童自覺閱讀的習慣養(yǎng)成。面向少年兒童的古文讀本,要照顧他們的閱讀心理,培育閱讀趣味,調動他們積極思考。為少年兒童選編讀本,不但要有專家視野,也要懂教育藝術,商偉的《給孩子的古文》在這方面把握得比較好。
編者有對話意識,仿佛與孩子面對面,解說不拘一格:這一篇為什么會膾炙人口,這一篇何以與另一篇有關聯,有何異同,這一篇哪些話寫得有些特別,如此等等,往往用幾句話說得明白曉暢。供中小學生閱讀的古詩文讀本,不能讓學生感到艱深,望而卻步;也不宜“字字落實,句句落實”,包辦代替,嚼飯喂人。這些古文,要跟隨人的成長慢慢地欣賞,隨著閱歷的豐富慢慢地感悟,要讀好多年甚至一輩子。只要學生愿意讀,似懂非懂、一知半解都不要緊,教育的主要特征就是“慢”;人都是磕磕絆絆學步的,不能牽著孩子刨根問底地考,滾瓜爛熟地背。
世界很大,童年只有一次,有許多有趣味的東西在等他學,況且這些文章要讀一輩子呢。商偉編這本《給孩子的古文》時,是留下不少空白的,大約是為了引導孩子自己“蹲下去撿”的吧。
(作者單位系南京師范大學附屬中學)
《中國教師報》2019年06月12日第9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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