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認自己的不足

在教學中，常常會有一些尷尬的事情發(fā)生。

記得第一次上《裝在套子里的人》一課時，因為我的普通話不夠好，在讀“契訶夫”這個名字時讀成了川普。這個時候，我聽到有人小聲地說“不是這個音吧”。但因為那時年輕，為了維護自己的權威，我假裝沒有聽見，在第二次讀的時候，便特意讀得很準確，以示自己剛才并沒有錯。

雖然學生被暫時糊弄過去了，但是我的內心卻沒有逃過愧疚，一直記得那個場景，也對自己處理的方式不夠滿意。我一直在想，如果我當場承認錯誤會怎么樣呢？

后來有一次寫板書時，我又犯了一個錯誤。我把“批判”的“判”寫成了“叛逆”的“叛”，直到下課后才注意到。這時我面臨兩個選擇，一是繼續(xù)裝作不知曉，心存僥幸，或許沒人發(fā)現(xiàn)；二是承認錯誤，與學生一起重新改正。

在經(jīng)過短暫的選擇后，我決定試一試第二種方案，承認自己的錯誤。

第二天上課時，我的第一句話便是道歉，并指出板書里的錯誤。學生的反應出乎我的意料：“哦，是嗎”“我寫得是正確的”“已經(jīng)改正了”……他們并沒有斤斤計較我的失誤，這讓我有點感動，也讓我明白了有時敢于坦承自己的不足比掩飾更好。

我常?；叵胱约涸诮虒W中的點滴，發(fā)現(xiàn)自己最大的問題是朗讀功底不足，普通話不夠好。我清晰地記得，有一次和學生一起朗讀李白的《夢游天姥吟留別》時，我雖然中氣十足，氣勢雄壯，無奈很多字音處理上不夠和諧，學生一邊聽我讀，一邊悄悄地學我的口音，這讓我有點沮喪。但是有了承認不足的勇氣，我決定繼續(xù)向他們坦承自己的缺點：“因為普通話不夠好，朗誦得不夠好，但是我認為自己在情感處理上是比較到位的。你們認為朗讀過程中應該怎么處理情感呢？有沒有同學來示范？我相信你們會比老師讀得更好……”

或許他們感受到了我的真誠，或許他們在我的缺點中發(fā)現(xiàn)了難得的感動，學生們充滿熱情地不斷朗讀，他們試著超越我，試著自己去體會情感與語言之間的關系。

這是承認不足帶來的意外收獲，他們不再挑剔我的發(fā)音，更在意的是我在情感上的示范。正因為普通話不夠好，每每推薦了詩詞后，我的誦讀總能得到熱烈的掌聲。學生不再苛求我的發(fā)音，而是換成了對我的勇氣和正確的情感處理方式的認同——這是我與學生一起產(chǎn)生的默契。

記得前不久看印度電影《嗝嗝老師》，開始我也與學生一樣無法理解一個患抽動穢語綜合征的女教師如何能勝任工作。可是到了最后，在理解了女教師真誠的態(tài)度、永不言敗的人生選擇后，再次看她一邊講課一邊晃動脖子的情境，竟然覺得無比美好和感動。因為我們看到的是一個真實的教師，她不需要隱藏什么，她只是向學生坦率地展示自己修行的過程。

作為一個教師，或許衣服搭配不夠時尚，體態(tài)不夠完美，愛好不夠高雅，或許在教學上也有諸多不足，但只要敢于承認不足，有勇于承認的勇氣，則更容易得到學生的體諒，也更容易得到別人的尊敬。人無完人，真誠是最永恒的相處方式，師生之間也不例外。

（作者單位系四川省成都市新都香城中學）

《中國教師報》2019年05月15日第9版